丁騁騁
開元錢是唐高祖武德年間開鑄的一種銅錢，背面彎彎的月文很像纖纖指甲痕，因而有人稱其為“甲痕”，甚至有好事者說它是楊貴妃留下的掐痕，其實純屬無稽之談。開元錢上的月文可能是受了外來的影響，用作裝飾的標(biāo)記而已。
在我國貨幣史上，唐朝是一個具有轉(zhuǎn)折意義的重要時期。唐高祖武德四年(621年)，為整頓隋末大亂導(dǎo)致的錢幣混亂，朝廷效法西漢時期的五銖錢，鑄造名為“開元通寶”的銅錢，取代隋朝的五銖錢。這種錢大小適中，制作精美，幣值穩(wěn)定，百姓樂用，終于漸漸驅(qū)逐了一切古錢和私錢，成了全國通用的貨幣。在相當(dāng)長的時間里，開元通寶的購買力較高，三文錢就可買到一斗米。
開元錢不是年號錢（開元是唐玄宗時期的年號），而有開辟新紀(jì)元的含義，糾正了過去幣制的積弊。后來的事實證明，開元錢確實開創(chuàng)了一個新時代，標(biāo)志著在六七百年間一直占據(jù)主導(dǎo)地位的五銖錢最終告別了流通領(lǐng)域。從唐朝開始，錢幣不再以重量為名稱，而改稱通寶、元寶或重寶等，并冠以當(dāng)時的年號，這種貨幣制度一直持續(xù)到清朝滅亡。
開元錢的形狀仍然保持外圓內(nèi)方，大小為徑2.4厘米，重二銖四絫（音lěi），約3克，一千文重六斤四兩。這成為歷代王朝的鑄幣標(biāo)準(zhǔn)，后世楷模。開元錢的出現(xiàn)對度量衡產(chǎn)生了重大影響。以往的重量制度，每二十四銖為一兩，每十六兩為一斤，都不是十進制，在日常生活中很不方便。開元錢每十文重一兩。自從有了十文錢重一兩的規(guī)定以后，銖、絫等重量單位逐漸被舍棄，而“錢”逐漸演變成為一種重量單位，這是衡制的重大轉(zhuǎn)變。
開元錢正面“開元通寶”四個字，相傳是書法家歐陽詢所書。背面常常可見有月文、星點文等圖案。彎彎的月文很像纖纖指甲痕，因而有人也稱其為“甲痕”，更有好事者進一步附會其為皇后的甲痕，并留下了眾多傳說。
最早的傳說在唐代就有，認為月文是唐太宗文德長孫皇后留下的指甲痕。唐玄宗時，詩人鄭虔在其所著筆記《會粹》中就提出此說。雖然《會粹》一書已失，但在《唐會要》卷八《泉貨》中還可以見到相關(guān)記載：“武德四年七月十日，廢五銖錢，行開元通寶錢…其錢文，給事中歐陽詢制詞及書，時稱其工…鄭虔《會粹》云：詢初進蠟樣日，文德皇后掐一甲跡，故錢上有掐文�！闭f的是當(dāng)時擔(dān)任給事中的歐陽詢向皇帝進呈“開元通寶”蠟制錢樣時，文德皇后無意中在蠟樣上掐了一下，留下一個指甲痕。負責(zé)鑄錢的官員和工匠都不敢妄加改變，于是鑄造的錢背上就留下了月牙狀的甲痕。
由于“開元通寶”是從唐高祖武德年間開始鑄造的，因此后來還有人提出是唐高祖竇皇后留下甲痕的說法。五代時的凌瑤在《唐錄政要》中即持此說。也許覺得長孫皇后、竇皇后還缺乏浪漫色彩，再加上錯誤地認為開元錢是唐玄宗李隆基開元年間所鑄，還有人搬出了頗具戲劇性的歷史人物楊貴妃，認為開元錢的甲痕是楊貴妃掐的，也許這樣的傳說更容易引起人們的興趣吧！這種說法在北宋就十分流行，以至于金朝詩人李俊民在一首名為《翦爪》詩中就這樣寫道：“袖里纖纖只合存，如何春筍不嫌髠。金釵墜后無因見，藏得開元一捻痕”（《莊靖先生遺集》) 。
更有趣的是，宋人葉大慶《考古質(zhì)疑》卷三還記載了一個更為離奇的故事：“開元皇帝時，有人詐作神降，帝問有何所求，其人乃云欲得錢百萬。帝乃特鑄開元錢與之。以為之別，俟其出用，則可捕矣。其后將出，罪人斯得，所有爪甲，乃錢樣將上，貴妃以爪掐之。帝命勿改，以為之別。故至今有甲痕也。此其說尤為誕妄，不知何據(jù)而云�！�
歷史上的錢幣專家都認為，把錢背的月文說成是皇后的甲痕是沒有根據(jù)的，而傳說它是楊貴妃的甲痕，更是無稽之談。當(dāng)代學(xué)者認為，開元通寶的月文可能只是一種標(biāo)記而已。古代鑄造錢幣，在錢幣背面添鑄一些標(biāo)記，如月文、星文、云文等，可能是作為裝飾用，也可能是用來表示鑄造地的地名，或作為鑄錢爐別記號。鑄錢時作為爐別標(biāo)記，是為了區(qū)分不同工匠所鑄之錢，作為統(tǒng)計數(shù)量、追究責(zé)任的依據(jù)。這種做法不是唐代首創(chuàng)，在先秦的圜形錢上就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，以后歷代錢幣上也多有所見。
然而筆者更認同貨幣史家彭信威的觀點，開元錢上的月文可能是受了外來的影響用以裝飾的記號。新月在西方社會有一定的意義，兩角向上的仰月（上弦月）象征進步和成功，因為新月總會慢慢地豐滿，最后變?yōu)闈M月。古希臘和古羅馬曾鑄行過背面帶星月文的銀幣。波斯帝國在六七世紀(jì)鑄造的銀幣，正面和背面都有星月文。中國自南北朝以來，同西域的接觸十分頻繁。南北朝時期，西域的金銀就曾流入中國。唐代同波斯、大食、突厥的關(guān)系特別密切，所以開元錢上的月文和星月很可能是受了他們的影響。
�。ㄗ髡呦嫡憬�財經(jīng)大學(xué)教授）
來源：上海證券報
